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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安生:寒衣節

 寒衣節

巷口已經有人在燒著了。一小堆,一小堆的,暗紅的火,像夜路上忽然睜開的疲倦的眼睛。火苗是幽幽的,舔著那用粉筆或樹枝笨拙地畫出的、并不嚴密的圓圈。風來,那燒了一半的、染著五彩的紙衣,便倏地卷起,化作千萬只墨色的蝶,帶著火星子,飄飄搖搖地飛向更高、更遠的黑暗里去了。空氣里彌漫開一種熟悉的、微嗆的、卻又奇異地令人安心的氣味,是棉絮、紙張與火焰混合的、屬于另一個世界的氣息。

我站在這邊看,看得有些癡了。這光,這氣味,仿佛是一把古舊的鑰匙,輕輕地,便旋開了我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門。門里,是我的祖母。

祖母是怕冷的。一到秋風乍起的日子,她便早早地將那口沉重的樟木箱子打開,把里面的棉衣、夾襖,一件件地請出來,在午后的日頭下曬著。她常說:“人老了,骨頭縫里都透著風。”于是,她生命里最后一個秋天的事情,便似乎全與“御寒”有關了。她坐在廊下的陽光里,戴著老花鏡,一針一線地,絮著過冬的棉襖。那針腳是密密的,勻勻的,仿佛要將她所有未盡的叮嚀與牽掛,都縫進那厚厚的棉花里去。陽光照著她花白的頭發,照著她那雙布滿老年斑的、卻依然靈巧的手。那時節,院子里靜悄悄的,只聽得見針線穿過布料時那細微的“沙沙”聲,像春蠶在嚙食桑葉,又像是時光老人躡著腳走過的足音。

我那時年輕,渾身是躁動不安的暖氣,哪里懂得這一針一線的深情?只覺得她嘮叨,嫌她將衣服絮得太厚,穿起來臃腫得像個棉花包。如今想來,她那哪里是在絮棉衣,分明是在將她生命中最后的一點熱力,一點一點地,為我儲備下來,好讓我在她看不見的、未來的冬日里,不至于挨凍。

她是在一個極冷的臘月里走的。送她的那天,也是這樣一個蕭瑟的天氣。我記得我抱著那件她親手為我絮的、我卻不常穿的厚棉襖,只覺得那衣服重得厲害,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。那重量,不是棉花的,是情的,是悔的,是再也無法償還的債。自她走后,我再也沒有穿過那樣暖和的棉衣了。商場里買的羽絨服,輕是輕了,暖也是暖的,可總覺得隔著一層,那暖意浮在表面,透不過肌膚,更滲不進骨頭里去。

我終究是沒有勇氣,也學著鄰人的樣子,去為她燒一件紙做的寒衣。我總固執地覺得,我的祖母,是與旁人不同的。她那樣一個愛潔凈、喜安詳的人,怕是不慣于這街角的煙火與紛擾。她所要的,或許并不是這形式上的饋贈。她若泉下有知,想看見的,該是我好好地、暖暖地過著這個冬天罷。

夜更深了,風也更緊了。那些燒紙的人,已漸漸散去。地上的灰燼被風推著,打著旋兒,發出最后的、微弱的嘆息,終于也歸于沉寂。天地間,仿佛只剩下無邊無際的、清冽的寒。我緊了緊身上單薄的外套,一種徹骨的涼意,從腳底漫上來。這涼意,使我前所未有地清醒地意識到,那個曾用盡心力為我抵御風寒的人,是真真切切地,不在了。

我轉身,慢慢地向那燈火通明的樓宇走去。我的懷念,是無字的,是無形的,它只是這樣一陣無端的、空空的凝望。然而,在這人間集體寄送溫暖的夜晚,我這空空的手,與滿滿的、無處投遞的心,或許,也是一種笨拙至極的、卻是我唯一能拿得出的祭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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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李曉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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